袭人大意是来说琮爷、宝二爷毕竟是堂兄弟,应当相互照顾之类的,其实是放心不下宝玉,那位是整个贾府的掌上明珠,自理能力着实堪忧。此外则是琮爷已然取了县试,她想让贾琮与宝玉交流并有所提携。
荣国府西路,绛云轩,春光灿烂。
贾宝玉委实苦恼,他自己本不愿读四书五经、步入仕途的,皆是父母逼迫,他聪明、博学,往后几年祭祀晴雯的《芙蓉诔》以及《姽婳词》,文采飞扬、才华横溢,但他读书随性随心,专爱看“杂学旁收”,四书五经可没下过苦功夫。
“二爷应付应付便罢了,考不中也没什么,咱们家还缺做官的么?不做官也能荣华富贵地过下去。”袭人温声劝慰:“横竖有老太太在,不论成败,过去了也就是了,倒不必累掯自己,琮爷那儿我去说过,你们兄弟好歹能一道儿……”
“去他那里做什么?”贾宝玉痴痴呆呆,痛心疾首:“若不是他非要走科举,如何会连累得老爷、太太慌张?逼迫我去考那劳什子沽名钓誉的功名?要论悟性、聪明,我未必比不上他!”
“说句难听的,也不是为他说话……宝二爷,咱们谁是真正随心随性的?你说人家读书沽名钓誉,难道天底下所有做官的都是沽名钓誉?古往今来做官的都不办事吗?琮爷纵有千般不是,他于咱们家终究是好的,西府到了宝二爷这一代,东府到了草字辈,谁还有爵位?难道还能吃几百年不成?”袭人娇嗔道。
贾宝玉无言以对。
……
一个县试案首,纵然传开,也激不起千层浪花,贾敬中过进士、贾珠中过秀才,相比他们,贾琮现在还差太远。
贾府的一摊子事、顽固的人,礼法、孝道的束缚,他冲不破,只能去努力拼搏、想办法。礼法孝道,连皇帝都要遵守,何况于他?所有的人,都要遵守游戏规则,不遵守规则的,会被赶出局。
晴雯和孙福早已安排了龙傲天的下房住处,收龙傲天为仆的事儿,贾琮回过贾赦,也没什么波折,他的丫头、小厮本就少,有几个正好。
是夜沉沉睡下,贾琮拂去了脑海中的秦可卿影子。翌日把那篇八股文交给瑞珠,贾琮从此不再与秦可卿私下会晤,因为他自己没什么,人家女子要防范名声,对她不好,同秦钟一起,在秦业教授下磨练时文,尤其是《诗经》题,这样平淡无聊地过了几日。
……
三月暮春,贾琮从宣武门外西小市廊房的山海书社回来,径直到府外左方的族学,走上甬道,正门牌匾写有“明心见性”,上一次来,是一年前的事儿了。
他到左面石墩坐下,静心倾听学堂的琅琅书声,过会子下课,贾兰、贾菌、贾环、薛蟠、金荣等人,一窝蜂涌出来,不知是是谁先喊一声“贾案首”,随即一场人过来围观,薛蟠大咧咧敲打他肩膀:“贾案首回来了,可见到你了。”
薛蟠来族学不过是来玩乐的,专挑英俊的男人,行龙阳之好,并非学习,贾琮去年便见过,但没有深谈。
“真是贾案首啊!”
羡慕嫉妒的不少,贾环便看不下去,当先冷哼离开,贾瑞道:“琮弟可是‘衣锦还乡’了,大哥瞧你来是有事的?”
贾瑞,字天祥,二十出头,无妻无妾,贾代儒亲孙,父母双亡,祖父严厉,便是想上王熙凤,又被王熙凤整死的那个。原著说贾瑞“未免有指头告了之事”,也就是说,贾瑞经常把双手当作女朋友。
“来谢学里太爷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太爷那本《字眼便用》和蒙学之功,不敢或忘。”贾琮点头道。
薛蟠傻笑道:“我家替皇家采办,前儿暹罗(泰国)进贡一些上好的猪肉,别有一番滋味,你赏脸赴宴么?外面街坊锦香院,比里边自在。”
一场学生心知肚明地笑:锦香院是西城有名的酒楼,那里有很多姐儿。
贾琮推辞道:“薛大哥怎么看得起我,来请我了?”
“嗨!”薛蟠豪气干云:“你道我为啥请你?可不是因为你中了那什么案首,只是前几个月在梨香院,我妹妹说你人还好……”
对于呆霸王薛蟠,贾琮心里是不想和他有什么交情的。这世上的人,古往今来,大抵有三种:第一是极端的好,第二是极端的坏,第三是中庸之人,贾琮以及大多数人,都是第三种。
薛蟠却占了前两种,他的极端,表现在亲情、友情、爱情三个方面:薛家的亲情是真的,薛蟠把妹妹宝钗气哭了,第二天立马赔罪,还买首饰、买东西,对家人很好。友情则是柳湘莲暴打过薛蟠,再救薛蟠,薛蟠不计前嫌、结拜兄弟,柳湘莲出家,薛蟠哭了一阵,所以,他是一个重视亲情、友情的人。爱情方面……薛蟠的人生没有爱情,对香菱非打即骂,娶了毒妇夏金桂,立马跪舔,欺软怕硬。打死冯渊、仗势欺人也是有的。
须臾,贾代儒出来,薛蟠等人一哄而散。贾琮又带了礼物来看贾代儒,贾代儒颇为高兴,鼓励他再接再厉,进学堂谈了一会儿八股。
……
梨香院位于荣国府东北方位,原是当年荣国公打坐的清净之所,薛家进京之后,便腾出来给他们,这里面有个门道:薛姨妈当时对王夫人说了,不用西府糜费,薛家有钱,吃、用都是自己出钱。
这一点,基本确立了黛玉、宝钗处境的优势劣势:西府下人不会对薛家说什么口舌是非,而对黛玉就会,黛玉吃住皆由西府出(原著黛玉亲口说的)。
且梨香院临近后门、后街,薛蟠乐得悄悄出去斗鸡走狗、鸣花宿柳,薛姨妈宠溺、贾政王夫人都不管。
院中几棵梨树,叶子繁盛亭亭如盖,翠绿、淡雅,卧房内,香菱打水给他洗脚,薛蟠因为水烫了一点,一脚踢翻铜盆,暴戾恣睢:“死丫头!你想烫死我啊?是不是活腻歪了?”
“大爷别生气,我重新打过。”香菱不顾洗脚水溅了一身,怯懦地忙忙抬盆出去,薛蟠冷哼一声,香菱出门泫然欲泣。
按时间进度,香菱此时还没被收为侍妾,这是薛姨妈卡着,大约在贾元春加封贤德妃之前,薛姨妈才特意置办酒席,让薛蟠正式收香菱。
如果没有意外,这位苏州甄士隐的千金小姐,悲惨的命运已经注定。
【注释:第27章的英文已做修改,涉及古英文,作者就直接替换汉语。之所以留下那个伏笔,是因为,晚明已经有了经济全球化,葡萄牙、西班牙、荷兰早已崛起,印度果阿、日本长崎、菲律宾马尼拉、中国濠镜(澳门)在晚明都是经济中心,墨西哥、秘鲁的白银早已大量流入中国,所以,这个伏笔以后要写。
就这样,错漏的地方,你们说,我就改,曹雪芹都有错漏,这没什么。看不下去的,不勉强。作者要查的历史资料很多,可谓浩如烟海,错误难免,情节也要想,虽然成绩十分惨淡,但对收藏、推荐、点评、打赏的书友,还是说一声感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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