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慢走,回去后好好指点珅诒,否则不巧我们朗嫣和她在三袖盛会上遇见了,珅诒输不要紧,可若输得太快以后她都不好意思来我们北林串门了。”裘蓁蓁果然非得气他一气才罢休。
张承羽被她话一气,脸色变了变,强装从容,反讽道“韩师侄乃韩大侠独女,便是风师兄不加教导,也是前途不可限量。倒是晰天师侄急需你二人的指教,若其三年后在三袖盛会上走的路还不如韩师侄的一半,岂不是要被笑话?”
裘蓁蓁薄怒,欲还口,风远篷忙扯开话题“自家人就别窝里斗了。听闻十虹涧要派一位护剑使来三袖盛会,也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张承羽和裘蓁蓁初闻此事,几乎同时感到惊讶。
“唉,我只是听说……”风远篷瞥见一旁同样惊讶的刘垣冽,忙止住不说,道,“好了,张师弟快回吧,刘师侄也随我回北林吧。”
刘垣冽知道风远篷见他在场故不好细说,倒也不在意,此事大可回去问师父。不过堂堂千羽林林主风远篷听说过的消息,多半是真的了。他不禁暗暗嘀咕一句“十虹涧又在搞什么?”
嘀咕完又冒出一个很无聊的想法难不成这些年来关于镜花剑被毁的传言把他们折磨得忍无可忍,所以迫不及待把护剑使请出来证明他们的实力?
北幽山。
一条失落的半人半魔和一具肉香犹存的尸体。
林涟漪双手捧起瓦罐,星光流淌在身上,渗透在掌中,如无声无息的抚慰,要死者亡魂安然离去。
瓦罐中飘出的肉香渐渐变得冰冷,从本来温度的冰冷变成无温度的冰冷。
她看不见魂魄,只凝视瓦罐中升起的茫茫白雾,越消散,越沉淀。
水落尸出。
连尸体也被星光点燃,快速焦糊,快速灰飞烟灭,像从未来过般远去。
焚毁的星星陨落,空荡的夜空剥落璀璨的光辉,终于暴露出不堪的五脏六腑。
“啪!”空空如也的瓦罐摔落在腐枝枯叶里,将与这一片荒山野岭融为一体,忘年腐化。
林涟漪放下抽搐的双手,星光还在潆洄,她悲极生乐,仰头凝望夜空,呜咽的冷风摩擦着双眸,她反倒不想落泪了,似乎一切都已不重要。
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她不知道未来去哪里,但知道已经有人暴怒成虎,正一遍遍把所有人族能去和不能去的地方洗刷干净。想到此,她笑得更明亮,如星辰升起。
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唯我一人,横踏东西,纵闯南北,何处不可?
淑儿,我将带着和你的记忆,去往我想去的地方,就当你陪着我一同去了。
至于那些仇人,等到千羽林忘却你,也忘却我,只要他们还活着,我必雪恨。
林涟漪藏起夜魄,望一眼北方深深的黑色,无垠,或者说是青山的身影仿佛再现眼前。她心中猛然一痛,久久不平,干涩的眼眶再次蓄满泪水。
决意远行,是不是还要一个告别?
迈步,往北幽山北方走去。
淑儿被杀的那个清冷的早晨,未曾见到你,若有缘,今夜便与你道个别吧。
朱砂在掌间掠过一串红芒,一双蛇目隐隐闪现。
孤独的脚步在幽静树木间诡秘地响动,空冷的枝叶缝隙把寒风筛成一道一道、一丝一丝。借着手中朱砂的一点红光和冷风凝铸下生硬的月光,独行的少女走向下坡。
“别过去!”红绸虚弱的警告如惊夜莺鸣,从指尖传到周身,生怕林涟漪再往下走,她甚至往外伸出了她的力量,阻滞了林涟漪的脚步,朱砂上的红芒也立时暗了下去,似冷月的熄灭。
林涟漪猛然一震,在自我控制和红绸的阻止下顿住脚步,屏气凝神,感受周围,却没发现什么危险,暗暗与红绸沟通“为什么?”
“有人。”红绸回答。
“哪里?”
“不知道——我被凌飞雪困在朱砂里,能感知到外界的危险,阻止你过去送死已经很对得起你了,除此之外感觉不到更多的。”
“那人有杀心。”停顿一下,红绸补充道。
林涟漪自然清楚知道,不管所谓的危险是不是存在,红绸都在暗示她解开封印。
红绸修为如此之高,曾经在一个夜晚突然从朱砂中出来,虽然只是凝出一个影子,已经够让林涟漪惊恐的了;如今力量似乎不减反增,从鬼双城附身于她,与狼王交流,再到郜落霜和刘垣冽有意放走林涟漪时,红绸已能够操控朱砂带林涟漪御空离开。
今夜虽不出朱砂,仍能够感知到外界的危险,封印定已严重松动,红绸已有逃出的机会。
佘夜潭之人?
若是佘夜潭之人,那无垠……
林涟漪心头咯噔一下,一身血液凝滞一瞬,随即翻滚如潮涌,手中下意识地抓紧了朱砂。此时神思越发偏向混乱,而林涟漪越要使之清醒。
无垠,不能出事。若你因我出事,则你救我之一切努力付诸东流,我必伴你而去。
林涟漪握着朱砂的手一抖,眼神却仍盯着前方。双脚迟疑,不知该否上前一探究竟,还是暂且不攻,伺机而动。
“快退!”红绸的声音竟颤抖起来,“快退!感觉到你了!他过来了!”
林涟漪轻踮脚尖,如风拂去。同时,她听到了一阵风声紧逼而来。
前方的夜色里,究竟是谁?
“刺啦——”穿破几层叶幕,他落在月光的烟霭中。
竟是无垠。
竟只是无垠一人。
他见是林涟漪,深邃的目光不似平常,莫名地浅,其中透露的种种情感,林涟漪似乎很容易看透了些。
林涟漪才松了口气,很快便发现无垠的脸色有些异样,有些——苍白。对着月光,尤其明显。
莫非,枝叶深处,果真有佘夜潭之人潜藏?
林涟漪欲越过无垠,把目光投向他身后那一片黑暗之中,无垠却忽然有所动作。
在林涟漪惊讶不解的目光中,他朝她走近,步履匆匆,透露着不安,不复往日里无所畏惧甚为潇洒之态,似被某种无形的压力压迫着一般。
她看不清他的意图,却忽然警觉。她想起逃出鬼双城后,在一片深林里遇见佘夜潭之人,那时无垠神色,与今日还有差别。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随后沟通红绸,红绸却意外地不予理睬,或许是在那种隐藏的危险下不想暴露自己。
林涟漪暗暗讽刺道“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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