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良心,顾玩也不是无差别怼金融从业者。
毕竟他也是要融钱的,搞科研需要融很多钱。

所以,他也要给汪精铭一个机会,不能不教而诛。

既然汪精铭不愿意他干什么都投,那顾玩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也不可能吧一系列项目里、有可能盈利的细节子项抠出来,专门供汪精铭投。

这跟那些国企改制拆分时,把能盈利的优质资产优质业务、剥离出来由资本家持大股;却把老大难、要自己拼市场拼出路的非垄断性依然丢给国家和工人自生自灭,有什么区别?

这不叫投资,这叫投机,而且是侵吞型的投机。

顾玩两世为人见得太多了,他不会给这种奸贼分润红利的机会的。

蓝洞星的基础科研不如地球,就是因为没有地球人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越体质。

千万别觉得这句话过气了、不服。说句难听的,地球上美国佬夺得了首次登月的殊荣,不就是嘴上说着“集中力量办大事是无耻的”,可自己也偷偷地用?

美国人当初抢着要反超苏联,打的主意是“要证明自由市场世界的优越性”。

那你要是真那么有种,就靠自由市场的办法去登月啊!最后呢,还不是用了中央计划的手段实现的。

这跟岳不群口口声声要证明气宗多牛逼,结果打起架来不得不用剑宗的夺命连环三仙剑杀敌,一样的厚颜无耻,一样的金面罩铁脸皮。

所以,地球上某位伟人的话,说得着实是至理名言:市场和计划,哪有什么姓?特么就许美国佬抄咱的,咱不能抄美国佬的?当然是什么场合什么手段有效就上了。

只不过,后世地球上有一小撮公知,总是抹黑、曲解黑白猫论,甚至叫嚣“中国都市场了40年了,还没看出市场的绝对优越性”。

伟人可从来没说过市场就有绝对优越性,人家说的从来都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实场环境实事求是,哪个好用用哪个。

40年算个屁?站在人类历史的高度,40年就是个屁,根本连一个大周期都没走完呢。

那些所谓的公知,看了40年就以为看到永恒真理的话,只能说他们并没有比感恩节火鸡高明多少。

感恩节火鸡也不过是因为连续看了半年多“每天早上都有白吃的饲料喂”,就把天降饲料当成了永恒真理。

殊不知它们的“永恒”连一年都持续不满,等到复活节烤的那一刀之厄临头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呢。

人类历史,自由市场和计划的此消彼长,从来都是80年一个大周期的。地球上08年的金融危机,无非是跟29年的大萧条对标。

而且每一次因为产能过剩、失业飙升、贫富差距急剧扩大后,当人心思变时,为自由市场续命的,也并非市场本身,而是剧烈的战争,以及下一次工业革命。

29年大萧条发生后,地球人对苏联模式的暂时狂热,跟1848年的欧洲大哥命、以及马恩的诞生,并无二致。

只不过1848之后十几年,美国爆发了南北战争,欧洲爆发了德/意统一,连亚洲都爆发了明治/太平。战争洗牌了贫富、消耗掉了产能和人口的过剩,然后继之以1860年代末的第二次工业歌命/电气歌命罢了。

这跟二战的剧烈洗牌,以及二战后立刻有第三次工业革命/计算机歌命如出一辙。

严格来说,是1780年代的蒸汽机,1860年代的电气,1940年代的计算机,和2020年代的人工智能,每80年一波的工业歌命,为金融资本和自由市场续了命,不是自由金融市场本身有多优越。

而在每一次大歌命/大萧条/大危机(1848/1929/2008)之后,直到下一次世界大战/工业革命来之前的那20年时间差里,人类信仰中央计划,不信仰自由市场,这不是应该的吗?

(甚至新工业歌命来临后的前一二十年里,因为科技红利还未普及,所以对中央计划的信仰会因为惯性多走红十几年。比如西门子发电机出现后,马恩才有了第一国际,又过了几年甚至还有巴黎工社,第一际到1876年才衰落。

而计算机在1946年出现,但直到1960年代中前期,苏联制度对世人的吸引力,依然比美国高,阿波罗计划之后才彻底被变成美国在意识形态上绝对强势。)

80年的大周期,不过是一个40年河东,40年河西的过程。

鬼知道上一次世界大战和上一次工业歌命,究竟是不是最后一次世界大战和最后一次工业歌命。

有了核威慑,说不定世界大战这个好用的工具就用不了了。

至于工业歌命,说不定人工智能歌命就是终结一切工业歌命的终极歌命。

……

顾玩并非被思想钢印绑架,他只是基于自己的自由意志,能不让金融投机诈骗狗分到红利,就尽量不让他们分到红利。

立项的其他工作都很顺利,专项扶持贷款的手续,本来需要一周,按说也走得差不多了。

到了周四,也就是汪精铭找过他之后两天,下午的时候,丁院长突然有紧急情况,喊顾玩去一趟他办公室。

顾玩当然立刻就去了。

丁院长看起来有些焦急,也不跟他客套,一见面就问:

“小顾,你知不知道哪儿出了状况?科技部那边的专项扶持贷款,说是我们这个科研不够基础,可以寻求产学研结合,能用社会资本就用社会资本,适当降低国家资本风险。

还说,联络到了有愿意出资的社会资本,你要不要紧急跟他们谈谈新的条件?”

呵。

顾玩一下子就听出来,是汪精铭找了他在部里的关系和朋友,不知道说了什么花言巧语。

不过顾玩不会直接拒绝丁院长,他只是很善意地说:“如果其他一切条件都不变,还是按照贷款来做,甚至是可转债,那都行啊。天下的钱都是一样的嘛,我管它是国家资本还是民间资本。不过,要是钱的注资方式、性质都变了,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丁院长苦笑:“我虽然还不了解详情,但也大致估摸出来了,那个社会资本,应该就是风云基金的汪董吧?他们上次不是跟咱合作还挺愉快的?社会资本要进入,贷款估计是不肯的,多半要入股。”

顾玩:“那行啊,入股咱就不干好了,或者过个三年五载,我自己筹够钱了,再来搞这个项目。”

丁院长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对于你那家空壳公司,想承包这个项目,以及承包原子控制研究所的实验室,学校里也是有不少人不满的,一直都是我帮你压着。

如果你太强硬,拒不合作的话,万一其他研究员,愿意主动挑起大梁,跟汪精铭合作呢?他们要是有把握,也是能拿到科技部支持的。这个项目有可行性,不代表就非得你去做啊。

至于我的立场,大家师生一场,我也跟你说实话。我只希望我们学校,有人能做出来离子加速器质谱仪,至于具体是谁做出来,我其实无所谓的,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as这玩意儿,之前没人做得出来,说到底,瓶颈还是钱,只要有钱,其他都是能克服的,这世上没有缺了哪个天才地球就不转的事儿。”

顾玩笑了:“那就让他们试试,敢不敢跟我一样,立这个军令状,今年之内把成果拿出来、而且预算控制在三千万美元之内啊。要是有人能做到,我正好轻松了,我才大一,应该好好学习。”

丁院长想了想:“具体的预算和周期,我还真是没仔细算明白,我也觉得你之前在部里承诺的条件,有些太苛刻了……不过,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就不管了,让他们自由博弈几天,如果他们搞不定,自然还是要听你的。”

……

当天同一时刻,原子控制研究所,汪精铭找到了研究所的孙主任。

“孙主任,条件你应该清楚了吧。这都是科技部批过的,只要你们把成果拿出来,到时候不但有学界名声地位,还能分享20的经济利益。”

汪精铭自以为找到了技术上过硬的大牛,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顾玩的价值,不过是把立项申请和可行性分析做完。

既然可行性分析都通过了,那就说明这事儿只要砸钱,有点本事的科学家都能做出来。顾玩不识抬举,就投资其他人动手好了。

地球还能离了谁就不转么?

这位孙主任,也是比较傲气的科研人员。当然了,他还不够资格称“科学家”。

去年的时候,这位孙主任就以学术独立的理由,没有参加“原子喷泉”的项目。所以汪精铭并不担心对方合作的动机。

果然,孙主任的回答也比较中肯:“如果能把这个项目交给我负责,当然是荣幸之至。我们一直希望在高能粒子加速器领域做出突破,这次的离子加速质谱仪,虽然只是小打小闹,但也是踏出基础的一大步。”

汪精铭笑了:“那么,预算和时间这些,也都没问题吧?没问题的话,你可以看一下我们的投资协议。”

说着,他就把一份协议摊在孙主任面前。

孙主任看了几眼,狐疑道:“这个,跟科技部一般情况下,下发任务时候的条款,不太一样啊。”

汪精铭:“当然不太一样,我们是社会资本参与的风险投资嘛。”

孙主任想了想:“科研毕竟是对未知世界的探索,你们这个条款,对于预算卡得太死了,一点冗余试错的余地都不留,恕我直言,三千万美金都不一定做得下来。

而且,时间卡得太紧,九月份就要交出样品……当然,作为科研人员,我们肯定是竭尽全力去做的。”

汪精铭顿时感觉到一丝阴谋的气息:“怎么,钱到位了,你们还觉得有风险?有可能做不到?那个顾玩可是答应得很豪爽的。”

孙主任:“他估计也是瞎吹牛的,指望先把项目拿下,然后中间慢慢描述困难,让国家追加钱吧。搞科研的,谁还不知道谁呢,好多项目,拿到了钱最后没做出成果,给一堆实验数据,不也交差了。”

汪精铭脸一沉:“少废话,你这就是做不到了?”

孙主任也不想项目跑了:“不是做不到,我是说你别被顾玩骗了,有了过高的、不合理的期待。是他在骗人,不是我在骗人,我……肯定有极大概率做到,但是要配合。”

汪精铭这种老狐狸,论情商和听弦外之音,当然比搞科研的人要厉害:“你这就是做不到!”

孙主任急了:“诶,别走啊,你不信我的,咱找部里评估一下,你看如何?国家有关部门的权威意见,你总该信吧?”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研究所里那点矛盾破事,很快就传遍了。

第二天,顾玩就知道汪精铭跟孙主任勾搭上了,两人还扯了皮,闹到去京城找权威人士定夺。

吃午饭的时候,顾玩把这个消息,若无其事地告诉了女朋友。

麻依依当时就急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人家在挖你墙角啊!”

顾玩冷笑一声:“没有精钢钻,就别揽瓷器活儿。我报的预算和研发周期,这个星球上没有第二个人做得出来。

我已经看过了,孙主任那种按部就班的家伙,已经被他十几年来的固有技术偏见限制住了。”

那些人,这十几年来,都是在为造大型基本粒子对撞机做准备工作、理论研究。所以他们的脑子已经僵死了。

让他们做as的时候,他们的第一思路,肯定是“把大型基本粒子对撞机小型化,造出as”。

这个例子,没读过物理博士的人,可能觉得不太直观,那就换个角度好了。

就好比一个在舰炮时代造了一辈子战列舰的设计师,你第一次让他设计航母,还是把“信浓号”战列舰改装成航母的时候,他肯定还会为航母设计实际上根本屁用没有的8英寸舰炮、甚至是厚实的舷侧装甲,各种冗余结构。

这些东西对于航母是没用的,但是从战列舰转行来的船舶设计师,肯定绕不过战列舰时代积攒下来的经验。

而顾玩是知道如何直奔as而去的,能够直取核心价值,而不是想着把另一个东西小型化。

把造了一半的“信浓号”战列舰改造成航母,总造舰预算当然会比直接造一条同等载机量的航母贵得多,也慢得多了。

这些弯弯绕,顾玩可不会写进立项申请和可行性分析报告里的。这点干货,要到最后拿到承包权、拿到专项贷款后,亲自动手的那一刻,才能拿出来。

果不其然,孙主任去了京城,找人评理之后,原本还想扯扯皮、玩玩文字游戏、为万一超支逾期推卸一下责任,结果立刻被科技部的某些人,怼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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