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愈几乎是指尖刚动一动,她就严词抗拒,一字一句,用那种冷冰冰的视线狠狠盯着他。
带着警告,带着不满。
她若是因为被刺激,被羞辱而冲他发脾气,打他骂他,寒愈也许可以接受。
偏偏,她的样子完全出乎他的任何一个设想。她越是这样一脸清冷,不哭不闹,他心里的负罪感就越重。
“千千。”他几次晦涩的喊着她的名字,声音都变得很轻。
这是他十几年捧在手掌心的人,寒愈无法去想她被羞辱的事,一想,就是滔天疯狂的怒。
他赶过来的这一路,想过无数种非人的折磨,却始终都不觉得哪一种足以让席卜生生不如死!
寒愈没再敢碰她,只是望着她苍白的、隐在长发里的脸,“我的错,我一定弥补!至于席卜生……”
提到席卜生,她忽然抬头。
他知道了?
他终于知道她在那个时候,是承受着怎样的身体、心理煎熬,听他去选慕茧的?
看着她眼泪忽然夺眶而出,无声的噼里啪啦的砸到被子上,寒愈慌了。
动了的指尖却无从去处,他不敢碰她,却又不忍看着她这个样子。
只薄唇碰着,“千千……”
夜千宠心里那份委屈汹涌的翻滚着,盯着他。
越愤懑,表面越超乎常人的冷静,“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没那么脆弱,我是被席卜生羞辱了,可我依旧比你的慕茧干净!”
“脆弱、发疯、躲在别人羽翼下有用么?我只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她当时是愤怒到了极点,但也只是愤怒,愤怒到忘了觉得耻辱,甚至庆幸席卜生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她,只用淋酒的给她灌了冰酒药粉。
她再次冷了声。
“你走!我现在不需要你。”
寒愈下颚微微绷紧,没有挪动半分,看着她的目光越是深厚。
“你不是爱慕茧吗?你不是每每都选她么?”
“她是不是把你伺候得很好?一个被乔正玩剩的贱人!你当做宝贝……”
夜千宠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道:“如果没有歼尸的癖好,趁慕茧还活着,你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跟她快活个够,趁她还能被你玩的时候!”
席卜生折磨她的时候,透露过两句话,她就知道慕茧也一定在那艘游轮上。
甚至,她被弄成那样,慕茧一定有功!
但凡在游轮上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若是平时,她说出这些字眼,寒愈肯定是会黑着脸训她的。
可是现在,他的语调里,更多的反而是恳切,“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千千。”
“我看看伤到哪没有,好么?”
可夜千宠冷冰冰的盯着他,“是想看我脏了没有?”
寒愈那双浓眉一下子皱了起来,胸口跟着拧紧。
“你出去。”她再一次一个字一个字的赶人。
寒愈不舍得走。
她忽然终于爆发,抓起身边的枕头就砸了过去,“走啊!”
枕头无声砸到男人肩上,又落下,就像石头扔到棉花上,夜千宠砸得越发憋屈。
被凌辱时的那种嘶喊发泄了出来,“你给我滚!滚!”
“你算什么东西?我又算什么!”
她的心智很清醒,但是看到他,那股愤怒又起来了。
怒他的选择,怒自己居然中了那么低俗的套!
极度的愤怒冲到头顶,侵袭了神经,一瞬间让人肾上腺飙升,发泄到忘乎外界,于是抓过床边的台灯、杯子都砸了过去。
以前她偶尔小任性也从来发过这么大的脾气,顶多小打小闹的缠他。
此刻台灯砸到男人的手臂,他一动没动,看着台灯掉落。
而那只杯子又直接就朝着寒愈的命门飞了过去。
有一瞬,寒愈本能的要侧首躲避,可是下一秒,他又岿然不动,就那么硬生生的接了下来。
“砰!”瓷器和骨头撞击的清脆声。
然后“啪!”的,瓷杯裂了,从他额头滑落。
“幺幺!”伍纪秋兰被突兀的尖声吓到,刚一推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惊得少了些平时的温婉。
赶忙两步进去,看样子是想去劝。
可是寒愈略侧首,冷峻嗓音:“您出去。”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过了两秒,妇女最终是退了回去,拧着眉,还是关了门。
隐隐约约听到女孩刺耳的叫声,像发泄,又像愤怒,又像委屈,听得人心也跟着打颤。
伍纪秋兰心脏不好,终于是听不得,捂着胸口回了卧室,却不敢睡。
卧室里。
尖锐的女声逐渐被压制。
寒愈紧紧拥着她,无论她怎么挣扎,始终都没有放手。
让她彻底发泄出来,总比让她闷在心里好。
“你去找她啊!”她在他怀里几乎虚脱,但拼尽最后一点力气都要挣脱。
寒愈不松手,她忽然张口就咬在了他禁锢的手臂上。
清晰的疼痛传达神经,男人低低的闷哼一声,却握了拳,任由她那么咬着。
夜千宠尝到了血腥味,可是越不罢休,所有今天的委屈、屈辱都集中了牙齿上,对着他的铁臂一寸一寸的咬进去!
随着血腥味越来越浓,她的愤怒像逐渐泄了气的皮球,充斥的肾上腺素也一点点褪去,听力、感觉慢慢恢复。
隐约听到他低低的、压抑的解释。
她忽然松开口,慢慢抬头。
“你,刚刚说什么?”
她嘴角还带着他的血,又一张脸惨白,红、白鲜明,那副样子,让人心痛的怜惜。
双眸直直盯着他。
寒愈尽可能让她听明白,“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弃你不顾,我的选择,一定建立在把握之上,我以为你会游泳,两分钟杭礼能找到你……”
“不。”她有些失魂。
声音都飘乎乎的,“我是问,你欠下罪孽的那个人,叫什么?”
寒愈见她忽然平静,没多想,略微松了力道,低眉看她。
道:“承祖。我欠他一个清白,欠他十几条家人的命,慕茧是他唯一的血脉。他和你父亲一样伟大。”
承祖……
承祖?
夜千宠发泄到麻木的脑子里过着这个名字,然后一点点越发安静了。
为什么要这么巧?
他刚刚救了她的命,甚至从费城到这里,他无时无刻都在护她。
说保护她,是使命。
寒愈终于发觉她的异样,却只以为是发泄累了,没了力气。
依旧拥着她,“什么都不要想,我陪着你。”
夜千宠一动不动。
慕茧成了大叔的女儿,为什么偏偏是大叔的女儿?是她救命恩人的女儿!
忽然无端的挫败。
也就越冷静了,“这就是你选她的理由?”
想起她决然一跃,寒愈胸口一疼,紧了紧手臂,“如果知道你……我不该让你承受这些。”
他害了承祖,所以心怀愧疚,不能再害死慕茧。
可笑的是,她竟然理智到能够理解他这样的选择。
懂事有时候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我不求你理解……”他拥着她,“让你置身这样的险境,是我的错。以我的高度去以为你能承受那样的压力,更是我的错。”
可她闭了眼,“我理解。”
如果慕茧不是大叔的女儿,她或许不想理解。
可慕茧就是承祖的女儿,大叔护了她两年,救了她一命。他为了慕茧的命又怎么能不理解?难道慕茧被丢下海死了,他为此再愧疚一辈子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么?
肯定不是。
寒愈大概是错愕于她过分的冷静。
松开她,看了她很久,似乎是想要看出她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她就那么坐着,任他看。
除了理解又能怎么着?那么简单的道理,她蛮不讲理、一哭二闹三上吊么?
她不是那个性子,就算以前她会跟他任性,跟他闹,缠着他,不过为了让他只把心思给她一个人。
现在不一样,她懂得轻重。
冷静,身体的某种感觉就开始从下身处往外钻。没有了冰冷的海水压制,没有超高肾上腺素干扰,那感觉越磨人,越煎熬。
她闭了眼,“给我找个私人医生。”
寒愈神色蓦地紧了,“哪里不舒服?”
他看过了,至少外伤,是没有的。
她没说话。
寒愈略微拉开距离,握着她纤瘦的双肩,“我知道,欠债的是我,哪怕有这个理由,可让你担惊受怕,依旧是我的不是。”
“我不求原谅,往后你怎么对我都好。好好的,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生怕她觉得他介意,寒愈坚定的看进眼里,“无论发生过什么,不准你多想,我绝不介意。”
夜千宠知道他在说什么,也抬头,坦然看着他。
终于道:“让你失望了,不该看的地方他没看到,更没碰到……”
想到席卜生当时的行为,想到她当时那个被绑着椅子四十五度倒着,隔着裤子的那儿被放冰球,撒药粉,淋红酒,她实在描述不出来。
只微抿唇。
“我,被灌了红酒……”
“……冰块。”
她狠狠的闭眼,“还有那种药粉。”
夜千宠这会儿冷静的想,真觉得她被绑着羞辱的时候也没多严重,只是她没经历过,所以慌了,怒了,怒得没了头绪。要真正糟糕,估计才是接下来的事,幸好李用进来打断了。
“是想吐?”他问。
夜千宠知道他没有理解。以为是胃里被灌了东西。
只好一句:“是,那儿。”
静默了可能有四五秒。
接下来的每一秒,寒愈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极度难看,铁青而阴冷,很骇人。
上一秒,她说席卜生没碰他时,他是庆幸的,但是听明白她现在的意思,依旧是怒不可遏。
他那么宝贝的人,别人连觊觎都不行!羞辱更不行!
她看到他撑在床边的拳头握得很紧,又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伍纪秋兰实在睡不着又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寒愈那张阴谲的脸,而他手边那个钢制护栏已然凹进去一个拳头大。
她愣了愣。
寒愈虽然冷漠,可是也儒雅内敛,这样的表情,她几乎没见过。
“怎么了?”她试着问了一句。
寒愈回过头,她才看到儿子眸底通红,那是愤怒和隐忍的红,看得她心里一抖。
“小伍……”她一时间不知道该问什么,却跟着心疼。
去握他的手。
寒愈反手重重的握了她的手一下,很紧,又好像只是为了压制自己的情绪,然后狠狠一吸气,嗓音极低,“我去叫医生。”
伍纪秋兰叫过医生的,一听他这样说,吓坏了,“幺幺怎么了?”
她想推门进去,可是脚步又顿住,还是匆匆下了楼。
听着寒愈叫私人医生,还要关于那方面的药,有些震惊。
到他挂了电话,她表情冷肃了,“谁对幺幺怎么了?”
寒愈只说:“我会处理好。”
她不便再问,只皱着眉,等在客厅。
医生来的时候,寒愈又从卧室出来迎接,不过还是不让别人进去。
医生是满月楼介绍的,确认过后,寒愈才准他去检查她的身体。
夜千宠很抗拒。
她现在心理极度敏感,不想再让男人看那儿,哪怕是医生也不行!
于是二话不说,寒愈把人请走了,让满月楼找个女的过来。
满月楼有些不解,“我介绍的医生资历没问题,千千是……哪方面问题?”
前一回寒愈没跟满月楼,这次说了。
满月楼一听到她竟然被席卜生羞辱,整个人愣了得有十几秒,“……我现在订机票!”
他以为没那么严重的,那可是从小被捧着的女孩,发生这种事,普通人都活不下去,她得多崩溃?
女医生住得不远,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那时候夜千宠一额头的汗,原本白如纸的脸色又变成了诡异的绯红,手指抓着被单忍着,指甲一片一片的泛白。
给她盖好被子,女医生看了一旁雕塑般冷冰冰的男人。
把掏耳勺差不多大的器皿递过去,道:“侧到里边还有药粉沉淀残留,红酒刺激皮肤,幸好没烂,我得给她做清洗。”
抿了抿唇,“但是药粉成分不清,跟相关法打擦边球都不好弄中和的药,您……懂我意思吧?”
寒愈看着床上的人,点了一下头。
女医生看得出女孩已经非常难受了,搞不好再忍下去她出现幻觉还会把自己给伤了。
她也不确定面前这位先生和女孩的关系,只觉得男人一直都阴戾得可怕,不敢随便建议,道:“那……我让人送些工具过来帮大小姐清理?”
工具?
寒愈看了一眼医生刚刚用过的器皿,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清理。”
女医生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略微试探的看了看他,“我能不能问问,她有没有过性生活?”
见寒愈冷漠的盯着自己,女医生解释道:“药粉有残留,她会越来越难受,得用东西帮她弄出来。”
“如果她还是处子,那只能保守的吸出来,如果不是了,那用工具刮会快很多,就是比较遭罪。”
寒愈沉重的嗓音略僵硬,“不是了。”
女医生懂了他的意思,说明女孩子有过性生活。
夜千宠只觉得不知道哪里在烧、在痒,但是脑袋感觉越来越热,热得有点晕,想有个发泄口。
莫名的就感觉,释放出去才能轻松。
女医生还是看了看寒愈,道:“我想把工具拿来再定吧。”
那些东西并不是专门用作处理这种情况,是女医生延伸来用的,大多其实是女性小产后会使用到的工具。
寒愈看到那几个东西时,眉峰拧得更紧了。
器具泛着冷光,他第一反应便是冷声:“会很疼?”
女医生比较小心的回答:“疼是必然的,我得把她里面撑开,而且器具刮到肉上,也会轻微流血。”
“还有……工具毕竟是工具,冷,硬,女孩很容易对类似碰触留下阴影,我有过一个这样的病人……所以,其实不建议采取这个方式。”
要疼,要流血。
她刚刚才经历了那样非人的对待,又要被这些冷冰冰、没有温度的东西碰来碰去。
“没有别的办法?”寒愈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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