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十个位置就这么传了下来,死了一个,才能空出一个位置让后人补上。
而今,锦衣卫上下已有九千余人,也只有这么二十个位置。因而,这些人在锦衣卫中的声望也可想而知——只是后七个暗卫常常身负机要,寻常人极少得见。
“十四”就是那后七个暗卫之一,排七人之首,因得太后喜爱,被赐了太后的家姓“韦”,因而人们有时喊他十四爷,有时喊韦爷。
几个锦衣卫如今回过神来,纷纷跪下来行礼。
一看这情形,领头的蒋三心里已大致明白了几分,他抱拳道,“是不是这几个弟兄冲撞了十四爷?”
“也不是,各人有各人的差事。”韦十四的声音短促而迅即,他把腰牌重新收了起来,望了望此时一片漆黑的里巷——那里竟站满了人,妇人、老者、青壮的汉子,抑或刚刚及腰的黄毛小子。
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此刻也正满含惊惧地望着他。
韦十四稍稍皱眉,“里头是怎么了?”
跪地的一个锦衣卫答“回十四爷,傍晚我们收到线报,说平京附近,十几个乡、县,共数百名百姓一起进了城,我们怕有流民被煽动聚众闹事,就暗中加强了戒备。后来发现他们都往这个方向来了。”
“数百名是几名?”
“这……”几个锦衣卫彼此看了看,“大概是……一百多个,我们已经抓了两批,巷子里的这批是负隅顽抗不愿走的,接下来要怎么做,我们也在等京兆尹郑大人那边的消息。”
“这些人为什么要进城。”
那锦衣卫有些犹豫,声音也低了些,“回……十四爷,还没有审讯,所以……”
韦十四看了看巷子,淡淡道,“人都在这里,你还想去哪里审?”
几个锦衣卫被问住了,都望向了一旁的长官蒋三爷,韦十四的目光也追了过去。
蒋三咳了一声,上前道,“十四,是这样的。你一直在宫里办差,应该也知道,这条巷子里住着一个太医院的大夫,这段时间因为误诊了贵妃娘娘的病,所以——”
“我爹没有误诊,”不远处的柏奕冷声道,“皇上都还没有定下我爹的罪名,你凭什么给他定罪?”
蒋三略有不悦,停了片刻,又道,“总之,我们怀疑这两件事之间可能有关联。百姓不可能无缘无故涌进城里来,更不要说有上百人突然来找一个太医院的下等医士,这里面,一定有些名堂。事关机要,还请十四爷谅解,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韦十四侧目,巷子的最边上,站着一个花胡子老人,满脸的沟壑,看起来是个地道的庄稼汉,他一手撑着木拐,一手抱着个油纸包在怀里。大概是因为衣服穿得有些单薄,夜风一拂,他便打几个寒颤。
韦十四径直走近,那老人吓得立刻往墙根缩了缩,原本还站在这老人身边的人们,也霎时就像退潮一样地往后撤了过去。
“老丈,别怕。”韦十四俯下身,凑到老人家的耳边大声道,“我就问几个问题。”
“啊?您……您说……”
“你手里拿着什么啊?”
老人家愣了愣,望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您问这个啊?”
“对。”
“这是……我儿媳妇过年腌好的腊肉啊。”
“您老带着腊肉进城干什么?”
老人家抬起头,望着韦十四的眼睛,又回头向着黑黢黢的巷子里望了一眼,才颤颤巍巍地开口,“我们,都是来看柏神医的啊……”
韦十四这才注意到,这巷子里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东西。
篮子、麻布袋、竹筐,还有些没有打包,直接用绳子捆着就带来了——扑棱的山鸡、白鹅,还有一些大件的山货,因为光线暗看不出是什么。
老丈看韦十四讲话和善,便壮着胆子,往他身边靠了靠,“大人哪,您……您帮我们和外面那位大人说说吧,我们都不是坏人哪,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汉,今天早上听说柏神医在城里遭了难,都要托孤寄子了,我们就赶紧过来看看,结果好些人才刚到这儿就挨了打,还有的被抓走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蒋三一手叉腰,厉声打断道,“无耻刁民!皇上今早才召的柏世钧进宫,你们要都是老实庄稼汉,怎么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柏灵听到这里,心中忽然如同一道闪电划过。
她微微张开了口,有些难以置信地向着巷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柏灵,你干什么?回来呀。”
柏灵对身后柏奕的声音充耳不闻,慢慢地走到了巷口。
走近了,柏灵才看见,原本就不太宽敞的小巷里此刻挤满了人,一眼望去足有二三十个,夜色昏黑,人群躲在暗影之重。
只一瞬,柏灵只觉得心脏如受重击——她认出来了!这一巷子里站着的,全是柏世钧过去医治过的病人!
这片黑压压的人群就这样沉默着,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惶恐和茫然。
柏灵只觉得鼻子微酸,自己的心脏像是一块浸了水的海绵,被人猛然攥紧了。
韦十四闻声回头,看见柏灵的眼眶红了。
柏灵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们没有说谎……”
众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我父亲,我父亲怕他的在宫里的事,会牵连我和我哥哥,所以,前几天……他就写好了信,给我乡下的大伯,想让我们兄妹去那边避避险,他们……肯定是听到了这个消息……”
韦十四转过身,重新看向躲在阴影里的人群,高声问道,“是这样吗?”
人群没有人敢说话,大家彼此看了看,都怯怯地点头。
蒋三怒呵了一声,“是就答是!”
“是的……”
“是……”
“是,是这样……”
“对……”
“没错,我们就是想来看看柏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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