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宏、可真、清德、旭智四大高僧见到了外面疯传的神乎其神的“玄同仙尊”,心下微微一惊!
没有想到,他看起来,竟然还只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实际上,论年岁,张伟的年龄,该往四十上算了!
不过,朱宏等人,虽然不通武艺,却也有所了解,知道内家功夫,练得精深了,有延年益寿、驻颜长春之效!
本随性的坐在满鱼亭东面石栏上的张伟,往左边侧过了点身,向他们看去,面上露着和善的笑意,当先便说道:“四位来了啊?请坐。”
“拜见万岁!”朱宏等双手合十,微微躬腰行礼,神色十分恭谨,听话的在亭中坐好。
沙门中人,跪拜佛陀,跪拜高僧,但不跪拜皇帝,也不跪拜父母!
三武一宗发大劫,整沙门时,这便是一条罪状。
目无君上!六亲不认!实乃人形禽兽也!
在沙门中,佛陀是早就涅,不在人世了,高僧却是活生生的在的!
沙门中人,跪拜高僧,不跪拜皇帝,这在皇帝眼中,就是一种挑衅啊!
你丫的什么高僧,比朕还牛比?
你丫的沙门中人,不跪拜朕,是不是要造反啊?
会忍的皇帝,心想:你丫的沙门,还能忽悠忽悠百姓,将他们愚化,对我还有价值,你们不跪拜,那就不跪拜吧,朕忍了!
对忍的功夫不深的皇帝,往往就像熊孩子似的,要搞事了!
曾经就有个皇帝,不爽沙门不跪拜自己!
但又不敢发大劫:你丫不跪拜,朕就灭了你!
于是乎,苦思冥想,想到了一个妙招。
那货命人做了一件衣服,衣服上又绣了佛像。
不跪拜朕是吧?
哼!
看你们跪拜不跪拜!
他之后会见沙门中人时,就把那件特制的衣服穿在身上。
沙门中人不跪拜皇帝。
但要跪拜佛陀的呀!
于是乎,只得冲着衣服上的佛像跪拜行礼。
皇帝见他们对着自己跪拜了,虽然知道不是在跪拜自己,而是在跪拜身上的衣服上绣着的佛像,但也无所谓,阿q运转,心说:“跪拜佛祖,就是跪拜朕啊。”立马觉得在与沙门的这场较劲中得了胜利,整个人都喜滋滋的。
再说对皇帝行跪拜之礼。
这礼在汉代以前,是没有的。
当时讲究的是上位者,要往下,放低姿态,礼贤下士!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君臣之间,行礼是互相的。
由于当时是跪坐还没有椅子,所以有跪礼。
跪礼也是互相的,不是臣子对君王的单方面的。
这个礼,到汉时有了大变化。
刘邦得天下,废除秦的礼法,要修新礼法。
时,儒门叔孙通负责此时。
他知道,儒门要大兴,就得依附皇权!
于是乎,他就逢迎皇帝,在修礼法时,推高皇帝权威!
那君臣之间互相的跪礼,就被他改成了臣子单方面的!
新礼法修成。第一次举行朝会,刘邦进殿,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都依照礼法,伏地跪迎,翘首以盼。
跪在地上,身子前趴,头还得抬起,翘起脖子望皇帝!
这姿态,就如同一只狗子啊!
刘邦享受此礼,自然爽歪歪,说了一句名言:老子今天才知道做皇帝的尊贵!
叔孙通因为这功劳,做了常奉。(常奉为九卿之一,为正三品,主管礼乐仪制。这个机构,后来被改为太常寺。)
后来,司马迁把叔孙通捧为儒家宗师。
在历史的长河中,王朝兴亡,更迭不断,这个对皇帝行跪拜之礼的规矩,却一直延续了下来。
跪拜玩了以后。皇帝与臣子,还是一起跪坐着,讨论国事,这叫坐而论道。
后来又有了椅子这种坐具,礼仪也与时俱进,有些改变,臣子们跪拜完后,就落座了。
这一直发展到了荣代,又起了大变化。
宋太祖为了进一步抬高皇权权威,玩弄权术,一次会议中,假装眼睛不好,叫宰相近身,然后命人把宰相的椅子给撤走了!
宰相回去后,没有椅子坐,只能站着。
宰相乃百官之首,他都站着,其他官僚,又岂能坐着?于是就也不能坐,纷纷站起来了!
从此,坐而论道,讨论国事,变成了皇帝坐着,官僚站着!
皇权威严进一步抬高!
荣亡。芫立。
芫廷又进一步抬高皇权,某官僚与皇帝对答时,得跪着!(其他官僚依旧站着。)
芫灭。萌起,承袭芫制!
在原历史线中,萌灭之后,兴起。
代又进一步抬高皇权,贬低臣子!
皇帝还是坐着,臣子甭管是不是与皇帝对答时,都给跪着吧!
此时,皇帝权威,被推演到了巅峰。
与此同时,封建帝制也发展到了巅峰!
形象点说,就是
汉以前。天子:我踏马也得向臣子行礼。
汉之后。天子:你们也配我行礼?
荣之后。天子:老子坐着,你们也配坐着?给老子站起来!
芫之后。天子:你们也配和老子站着说话?给老子跪下说!
。天子:在老子面前,你们也配站着?都踏马给老子跪下!
张伟毕竟是在红旗下长大的。
在那个伟大的国度里,“平等”二字,是写在伟大的二十四字箴言之中的,是极力推崇的主流的价值观!
这套价值观,深入张伟之骨髓!
所以,封建帝制下的这个跪拜之礼,与他的价值观,却是起了冲突的!
他对这跪拜之礼,并不喜欢!
相反,还心有厌恶!
只是,千百年传承下来,这个礼法,已经成为了儒门礼仪之正统。
叔孙通那家伙,还是儒门宗师,彪炳史册呢!
要变动,便是逆千年之制啊!
但是,这些东西,改还是要改的!
只是,不是现在就下手!
得往后压!
张伟不喜跪礼,故而臣子欲行此礼,他往往就提前叫停,免了这礼,既眼不见心不烦,又施之以君恩。
钱受之来陪张伟钓鱼,也是有椅子坐的,只是他久在朝堂做官,深受了他儒门礼法之规矩,便是坐着,也小心翼翼,颇为放不开。
相比而言,李岩与范文成虽然也是儒门中人,但路子比较野,就坐的比较放松。
君臣之间,有悬殊的尊卑关系。
男子与女子之间,也有悬殊的尊卑关系;便是夫妻之间,也存在着悬殊的尊卑关系!
这套东西,是儒门礼法搞出来的,由其内而往外,大体上,越往外,约束力就越弱。
荣萌以来,理学兴起,影响礼法,令礼法更加森严极端!
有些儒士之家,礼法森严,妻子都不能和丈夫同桌吃饭,丈夫和公婆吃饭时,妻子得在旁伺候着。
嘉靖年间,曾有一理学先生,有个五岁大的小女儿,从男仆人手里接过了一个饼吃了,就被其父逼得绝食而死,此事传出,非但无罪,还踏马成为士林美谈。
因为,儒门礼法,男女授受不亲啊!
你坏了这礼法,你就该死!
你知耻而后勇,死了,那就是维护这礼法,就是好的,值得表彰!
又如贼匪作恶,污了女子,礼法规矩重的地方,就要逼她们去死,这叫节烈,可以申请立牌坊宣扬呢,是件挺有面子的荣光的事情!
为了拘禁女子,对她们禁足,还发明出了三寸金莲这玩意儿,并以此为美,弄出了一套变态的审美观。
女子要得三寸金莲,就得四五岁时,就用布缠住,拘束脚掌成长,令其人为畸形!
荣代时大文豪苏仙,便是此道中人,还写文咏叹赞美,“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立宫样稳,并立双跌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就是这个时候,市面上还有一部卖的小火的书,叫做《闲寓杂记》。
此书出自一个叫李凡的文人,这位老兄早年就中秀才,奈何之后考了两次,也没中举,一气之下,就放言说不考了!
他果然没再考。
他本家境贫寒。但颇有文才,便写文赚钱,以为生计。逐步发展,从无名写手,变成了有名作家,继而还自己做老板,在金陵开了店,自己刻印自己的书,自己书铺里卖!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这位老兄,与苏仙一样,也是爱玩三寸金莲的同道中人,在《闲寓杂记》中,他还编出了四十八式玩法。
关于三寸金莲这玩意,起于荣代,发展于萌,原历史中,到代时推到巅峰,乡野小民家的女子都多有缠足的。
儒门内的问题,一点也不比沙门少。
“哎!”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惊喜的叫道:“别大意!动啦,有鱼上钩了!”
是当今皇后娘娘说话了!
钱受之坐在一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皮一跳,微微眯了起来,心中捂脸,高呼道:没规矩啊没规矩!
张伟白了何绿华一眼,笑道:“上了我的钩,就是我的鱼!”右手信手一抬鱼竿,果然,一条大鲤鱼被拉出了水面!
何绿华兴冲冲的过去接过。
她毕竟是江湖中人。
虽则武当也有武当的规矩,
但较之儒门中的那种变态级的规矩,则宽松了许多许多倍。
故而她的言行举止,相对自然随性,没那么的拘束。
张伟也没想过要把她给那样的拘束起来。
这样的相对自然随性,就挺好的。
凡事不可走极端呀!
极端的那种变态级的规矩不好。
同样,极端的随性自由也是不好的!
张伟在鱼钩上捏上饵料,投入湖中,望着湖面,说道:“我听说净土宗,不管男女老幼,良人恶匪,若能一心念佛,便都能往生极乐,是不是?”
他这话,是对泰然的端坐在亭中的沙门四大高僧说的。
四大高僧互看了一眼,由游僧可真大师作答,他打机锋,回道:“是,也不是。”
末法之世,净土宗兴。
沙门之内,虽有诸多宗支,但在这个时候,也都往净土方向靠了!
诸宗归流于净土!
这一来是合乎经的;二来净土修法至简,易于发展人头骗钱哦,不对,是引度人壮大自身。
听了可真大师,颇为圆滑的回答,张伟“呵”的轻笑一声,熟悉他脾气的人都知道,此时的他,心中是不爽的!
“没有谁比我更懂法了!”
张伟懒得与可真他们辩驳,淡淡的说道:
“万法皆空,唯有因果不空。”
“这是大道至理!”
“便是佛陀,也抗拒不得!”
“一心念佛,便能往生极乐?笑话!”
“恶匪种恶因,便得结恶果!这恶果今生不受,来世也得受!便是他再怎么一心向佛,恶业未清,佛也引不了他去极乐世界!”
“要得善果,往生极乐,就得种善因,做功德,功德能消恶业!”张伟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仿佛是因为受了湖面上水光潋滟的光线的刺激,嘴角上勾,露着笑意:“怎样才能种善因,做功德呢?”
他说到这里,又转过了身,望向四大高僧。
可真大师恭谨的道:“还请万岁赐教。”
他们的心里,想到了朝廷以玄门捐六十万,来敲打沙门,逼得沙门也出钱!
暗道:怎么种善因、做功德?
呵呵,不就是要钱嘛!
什么功德消恶业呀!
是拿钱买功德,以钱消恶业吧!
这皇帝,收了我沙门二十万两,还不知足呢!
真是贪得无厌!
他们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张伟道:“你们沙门之内,有邪魔藏身,以妖言乱正法,我痛心疾首,要大扫除啊!”
“大扫除”这三个字一出,飞入可真等四大高僧的耳朵里,不禁令他们双目一瞪,浑身一颤。
可真大师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说道:“万岁的意思是、是……”
朱宏大师插口说道:“……要行三武一宗之事?!”
清德大师、旭智大师的脸上,都露出了惶恐之色!
三武一宗发动大劫,整他沙门!
这对沙门来说,他们就是魔鬼啊!
张伟微微摇头,笑道:“不,不。我与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憎恨沙门,要灭沙门。我不是!我是崇敬佛陀的,他在我心中,可与孔圣比肩。大扫除不是为了灭沙门,是为了灭混在沙门内的邪魔,邪魔扫除了,沙门才干净,唔,我是为了除魔卫道,重振沙门啊!你们四位不要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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