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剑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眼见着中午了,也没等到小女孩儿和她家人出现。
表哥等不及了,响了两声喇叭,要从车上下来。肖剑赶紧走出去,上了车。表哥迫不及待地问去哪儿?

去哪呢?肖剑忽然觉得去哪儿也没了意思。说了声随便。随便好啊。表哥兴奋地欢呼一声,离合挂档油门。汽车呼的一声窜了出去。

一路上表哥撒了花儿的开,撒了花儿的说。撒了花地得瑟。肖剑却很安静,一路就那么温温地坐着。

终于,表哥的车瘾过了,嗓子开始发干,包袱、能耐也显摆得差不多了。才发现自己啵了这么久,肖剑却一直倚着玻璃发呆。

表哥收了下心,停了车子用手摸摸肖剑的头:”怎么了?病恹恹的,不舒服?”

肖剑回神,拨开表哥的手:“没事,刚刚碰了条恶狗,受了点惊。”

“恶狗,咬到哪了?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这老半天了,赶紧去医院打疫苗。我给你说,狂犬病很可怕的,得了就死翘翘了,就跟你太爷似的,噶,嘎嘣,懂不懂,懂不懂。”表哥什么都好就是嘴太碎,也缺个把门的。这要任他胡说出去,估计不等天黑,自己就会被狂犬病了。

想到这儿,肖剑赶紧订正他:“表哥,不是咬到了是受了那么一点惊。”

“受惊?”表哥把他的头拨过去,用俩大眼珠子一阵扫描。”真的只是受了点惊?”

“嗯。真的只是……”

表哥不乐意了: “唉,我说小剑子,话说你也是练了五年跆拳道的,怎么叫一条狗把魂吓没了?我堂堂陈翔的表弟,不能这么怂啊,……”

什么叫把魂吓没了他肖剑哪又怂了。

还没等肖剑反驳表哥又接着说:“我给你说,那狗再猛。它也是一畜牲,三拳两脚的事,你倒好,没把它打趴下,自己倒受了惊。白叫‘盖三城’了,范儿?”

“什么盖三城?别再提了啊!”

“你这孩子,夸你呢,夸你长得漂亮,长得好看,长的俊,比县城里的那女的都招人。”

““还说。”肖剑一个着恼,拔了车钥匙就要下车。

陈翔赶紧把他拦住,嘴里也嘻嘻哈哈地开始往回找补:“别呀,兄弟,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我是盖三城,不,盖六城,九成,九城行不行,你看你这孩子,说归说闹归闹,别拿车子撒气吧,这还在大街上呢……”

说起“盖三城”这个外号,也难怪肖剑会生气。因为这个盖三城不是论的能力才情,而是姿色。咳咳,话说某年某单位闲得蛋疼举行某县最美小姐选举比赛,陈翔是蔫坏啊,愣是以募捐的名义骗肖剑拍了女装照参加比赛。没想到竟入了某评委的青光眼,又是电话,又是请帖亲自登门拜访,说是肖小姐貌盖三城,恳请一见。

虽说,陈翔是奔着恶搞去的,那评委把十一岁的肖剑看成貌美如花的女孩儿也是眼瞎。可人家执着地几次三番堵着门地恳见也着实让肖剑难为了一阵子啊。

评委执着了一阵子,直到在肖剑的家门口遇到了肖名扬,两人都在县里工作认识啊。于是,真相大白。肖剑虽然解脱了,可他盖三城的外号也传开来了。

想起这一出,肖剑也是扶额,无语呀。

他能不说话,可陈翔憋不住呀,一个劲地絮叨。

“唉唉,说会儿话呗……你这点就不如你家小影子,别看人家才八岁。高兴了,看人家那小嘴,不高兴了,一句我家的车,下去,谁还敢说话,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怕你给憋死。”

“这就对了嘛,这话不顺耳就要怼回去。你说这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怪闷的慌的,来再怼两句怼两句。”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人家要求了,不怼回去也对不住人啊,于是肖剑抖擞精神把表哥一阵好损。

表哥笑眯眯地伸出大拇指:“好,好小子,说得好,来奖你两个煎饼果子。给你加俩火腿儿。”

表兄弟两个在路边小摊买了四个煎饼果子,吃了个干净。肖剑也渐渐来了精神。两人又围着县城转了几圈,直到傍晚才慢慢地往回走。离村子老远,肖剑就放下玻璃,探头往外看。表哥狐疑地看了他两眼。也不问肖剑,直接将车子开到梅林外。

肖剑走下车。远远地就看到一缕青烟从小院上方升起。肖剑大喜,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进小院。表哥也神色怪异地跟下来。

小院里,缭绕的烟气中,云梦脚下踩了两块砖,正弯着腰,一手撑着灶台,一手向锅里下挂面。她的个子矮,胳膊短,需要使劲探着身子才能够着。

肖剑赶紧回去,帮着云梦把面放进锅里,搅开了,把云梦抱下来。

云梦脸上蹭了好几处烟灰,一道道地,肖剑又从水缸里舀了水,给她洗了手和脸。洗干净了,云梦粉白的小脸才露出来。嫩嫩的细细的衬着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竟有些晃眼。

云梦看见肖剑,也很高兴张着胳膊扑上来,抱住他,亲昵地喊:“小哥哥。”

“等等。”表哥扯了下肖剑,把嘴凑到他耳朵边:“就是这个小玩意儿让你别扭了一整天?切,我还以为你出息了了,找了小女朋友呢,原来是个小屁孩儿啊。她有什么用?陪你玩过家家啊。”

肖剑没搭理他,抱了云梦一下,竟有些小性子的问她,去哪了?

原来,今天,云梦的舅舅来了,看到她的妈妈咳得厉害,爸爸腿上的上也有发炎的迹象,便开着三蹦子拉着他们一家到县医院做检查。结果出来,医生坚持让两人住院。

爸爸不放心家里,让云梦回来看家。

“你能看家?你才多大?”

“我已经六岁了,我胆子很大的?”

表哥的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梦:“你家大人不是腿有病,是脑子有病了吧。”

肖剑回过身瞪他。

表哥不服气,声音倒是小了很多:“脑子没病能让六岁个小屁孩看家?”

长睫毛忽闪了两下:“大哥哥,我不是小屁孩儿

,我能干好多活了,我能洗菜,刷碗,扫地,能去河边提水。爸爸撞伤的几天,家里的饭都是我做的呢。”

“你个傻丫头。”表哥撇撇嘴:“哼哼,你爸是想着让你掉锅里当红烧肉吃呢?”

肖剑冲着不着调的表哥屁股就是一脚。

表哥便用手抄裤子,边嘟囔,“又不是你亲妹,你护个什么。”

面熟了,肖剑不再搭理表哥,他拿来碗筷,把挂面给云梦盛到碗里,回头去找可以做卤的菜。找遍了也没发现什么可以炒的。最后,终于,在房梁上的一个吊篮里发现了几个鸡蛋。

肖剑拿了两个刚要打碎,云梦伸手抓住了,她的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头摇的像拨浪鼓。肖剑赶紧把鸡蛋放回去,疑惑地问:“不能吃?”

云梦点头:“这是爸爸买来给妈妈补身子的。”

“那你家的菜呢?”

小云梦眨眨眼,咬住下嘴唇,好像在盘算能不能说。

表哥凑过来,翻了两下白眼:“放心吧,我们不拿你家菜,我们卖菜的,菜多着呢。”

“大哥哥,我不是那意思,我家只有那么多白菜,留着过冬的,我面里放盐了,不用炒菜。”

说完了,端起碗大口吃起来。一会儿碗里白呼呼的面就被她吃光了。吃完了,还故意地打了个饱嗝:“挺好吃的。”

表哥吃惊地看看碗,看看小云梦再看看碗:“这你都吃得下,你是饿狼投胎的。”

肖剑却看不下去了,他掏出手绢一点一点给她把嘴角擦净了。云梦很温顺,瞅着他甜甜的笑着。这笑让肖剑的心隐隐地痛着,他竟有些鼻子发酸。他拿过云梦手里的碗,从水缸里舀了水洗干净了放好。他在厨房的小窝棚里踌躇了片刻,从兜里掏出那两千块钱,找了块砖压在风箱上。

表哥虽然嘴碎,心眼却不坏,他边和云梦闲扯,边把门窗都检查一遍,毕竟一个小女孩儿独自在家,会有许多潜在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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