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络完手下之后,顾鲲换了一身衣服,亲自检视了一下那几条大鱼的情况。
他从刘民这儿租的船,毕竟是便宜货,没有冷库。所以最怕上等好鱼捞到后死太久,卖不出价钱。

从这儿到海蓝岛还要两天半航程,去粤州则要整整四天。而金枪鱼旗鱼死了之后如果不放冷库,最多24小时就开始贬值,这还是二月份天气不算太热的情况。

不过幸好,顾鲲捞到的两条金枪鱼都没什么大碍。他连忙辟出一间海水网厢,专门给这两条金贵的鱼住,还关照妹妹记得经常丢点杂鱼进去给金枪鱼吃。

至于那条旗鱼,确实伤得很重,估计一天都撑不到了。

顾鲲看过之后,就命令道:“能撑几个小时就算几个小时吧,陈丽,你辛苦下,一旦发现要死了,就及时分割。把血和内脏放了,能多保鲜一些时间。到时候切几段放冰柜里,冰柜放不下的话,也尽量放在船舱里阴凉的地方。”

船上没冷库,但冰柜还是有的,放个几百斤肉没难度。

旗鱼也算是比较鲜美珍贵的大型海鱼了,单价比苏眉青衣还贵些,不过跟金枪鱼就没法比了。

所有人各司其职,很快把所有鱼分类放养进海水网厢里,又把甲板冲洗收拾干净。

顾盼杀了十几条奄奄一息的好鱼,煮了一大锅,又蒸了点冰柜里腾出来的速冻主食,招呼大家吃午饭。

顾鲲见妹妹又特地做午饭,总觉得说不出的别扭,不过他确实体力消耗太大,饿得很,也就没多说,稀里哗啦风卷残云地开吃了。

龙五陈丽自然也跟着吃。

陈丽委婉地夸赞顾盼贤惠手艺好,

而龙五则是很耿直地说:“在海上哪有天天做午饭的,吃两顿就行了。下午船都开得快,今天说不定一会儿风浪要加强,吃多了犯恶心。”

陈丽听了,忍不住又放下筷子戳丈夫:“你少说两句!人家顾小姐是勤快。咱都老水手了,哪能那么容易晕船。”

顾盼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解释:“这不是把冰柜腾出来放旗鱼肉么,这些速冻包子不蒸掉也放糟了,我也是不想浪费,早吃晚吃都是吃。”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顾鲲也没介入讨论。

吃完饭后,风浪果然大起来了。上午捕鱼的时候估计才五级风力,现在俨然有升到七级的趋势。

对于200吨的船来说,这个浪也比较临界了。航行或许没问题,但拖网作业几乎不可能。

顾鲲心疼妹妹,怕妹妹继续干瞭望的活儿有危险,就让她回到驾驶舱,跟陈丽两个人操舵。

大风浪中,船舵会变得很重,妹子操舵的话,往往要两个人使出全力才能把稳。

至于甲板作业,就全部留给男人去做了。

顾鲲和龙五在甲板上如履平地,带缆牵索,紧固一切有可能被冲进海里的东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

龙五看着老板的表现,忍不住由衷钦佩:“船长,你真是我见过水性最好的老手了,船晃成啥样都没事儿。以你游泳的水平真该去参加奥运会。”

顾鲲当时正抓着一条缆绳检查,闻言淡然一笑:“我们兰方又不重视,拿了金牌也没奖励,我又入不了华夏国籍,何必呢。”

正说笑着,顾鲲忽然觉得胃下一阵隐隐作痛,他连忙抓紧了缆绳,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而,持续了一两分钟后,他发现痛觉并未消失,而是那种绵绵不绝的感觉。他心中一惊,脚下差点儿踩了个趔趄。

龙五注意到异样,连忙过去抓住顾鲲:“船长你没事吧?刚才那么大浪都没事,现在这点小浪怎么会站不稳?”

顾鲲甩了甩脑袋,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先扶我回船舱去,让我想想。”

龙五连忙扶着股困难就回驾驶室。

顾盼和陈丽见状也大为惊讶。

“哥你没事吧,你从来都很壮的,不会是病了吧?”

顾鲲凝神思索了几分钟,随着疼痛依然如故,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好!不会是阑尾炎犯了吧!”

他暗暗懊悔,为什么重生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医院把阑尾割了呢!

前世重生之前那个他,早在20多岁一次跳槽的时候,就把阑尾割了——当时并不是因为患阑尾炎,而是仅仅为了预防。

因为在海上,饭后遇到风浪颠簸而导致阑尾炎的案例,是屡见不鲜的。而远洋船有时候几个月不靠岸,茫茫大海根本没有手术机会,一旦得了需要手术的重病,很有可能直接就死了。

所以凡是跑远洋的水手,入行第一件事就是不管有病没病先把阑尾割了。

可惜,重生之后,顾鲲忘了自己还没割过阑尾——17岁的他,虽然已经出海几年了,但原先没跑过远洋,也就没想过有病不能及时送医的问题。

一听可能是阑尾炎,龙五和陈丽都紧张起来。

龙五懊恼地说:“船长!你怎么会没割过阑尾呢?我当你都是老油条了……”

陈丽:“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去看看海图,要多久才能到陆地求医!阑尾炎前六到八个小时应该只是有点疼,但还不至于发炎穿孔,超过的话就会穿孔了,我们要抢时间啊!现在开始要全速前进!”

一旁什么忙都帮不上的顾盼,本来都快急哭出来了,闻言立马拿过海图比划了一阵:“华夏国的城市,距离我们最近的是海蓝岛南端的亚龙市,要两天两夜。

如果嫌慢就只能冒险去岘港了,只要一天一夜多一点,大概30个小时。不过我们兰方护照在越南没得免签,不知道会不会被抓起来啊。”

龙五:“这时候还管什么护照不护照,这是救命啊。”

陈丽想法也一样,便请示顾鲲:“船长,要不我们现在马上操舵转向正西,去岘港给你找医院手术吧,你吉人天相,一天一夜肯定撑得住的。”

顾盼在旁边,眼前一黑,幸好没晕倒,只是自责地抱住哥哥大哭:“哥,都是我害了你,我就不该给你们煮午饭,你要是有事,我岂不是罪孽深重,只能跳海赎罪了,呜呜呜……”

看着妹妹和马仔乱作一团,顾鲲心烦意乱,意志却反而果决起来。

他一把推开妹妹的脑袋,很豁达地说:

“阑尾炎哪能撑一天一夜,不许转向——我要你们查查海图,看看最近的威沙群岛岛礁在哪儿——我现在只是需要一个不颠簸的、安稳的平台。至于阑尾手术,呵呵,船上有麻药,我可以自己给自己割!”

他的外科手艺,也是前世跑海那么多年、条件艰苦逼出来的。

因为在海上意外受伤的概率还是不小的,所以上辈子顾鲲好几次拿同伴死马当活马医。

加上他亲眼目睹过两个忘了割阑尾的水手,死在智利回东南亚的横穿太平洋航线上,所以练习截肢与缝合多层伤口的同时,也就练了如何割阑尾这种小手术。

当然了,他肯定是没有行医执照的,也没读过成体系的医学理论知识,只是有这么一门纯凭经验的手艺。

至于自己给自己割阑尾这种事情,虽然听起来惊世骇俗,但也不是没有先例——

前苏联解体之前,就有一位露西亚医生,在该国的南极考察站值守时,发生了阑尾炎。因为整个南极站只有他一个医生,那家伙就自己给自己局部麻醉,然后靠着几面镜子的反射,自己给自己切腹割阑尾。

顾鲲觉得自己重生之后,肉体强度强健了不少,意志力也更加钢铁神经了一些,与其等至少一天一夜,还不如自给自足风险更小。

因为阑尾炎手术的难度,跟耽误的时间有极大关系,能够控制在作痛后六小时内解决的话,手术难度是很低的。

不过,他的决心听在其他人耳中,却不啻天方夜谭。

“什么?你疯了么?自己给自己割阑尾?你会死的!”三人异口同声劝阻。

顾鲲斩钉截铁地命令:“我有把握!船上外伤手术的药和器械还是挺全的,我撑不到岘港或者亚龙市的。

你们几个,是想害死我么?上午还说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此令行禁止说一不二,难不成说过的话就当放屁、现在就想反悔了?”

顾鲲爆发出来的那种不容置疑地气场,顿时还是镇住了众人。

毕竟他这几天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亮眼,积威之下,已经让下属彻底慑服。

“真是疯了,如果这是您的命令,那我们执行就是了。”龙五说话都文绉绉起来,不自觉带了点译制片的翻译腔。

顾盼则是喜极而泣地查了海图:“最近的是威沙群岛的甘泉岛和金银岛,40海里,只要两三个小时就能到!我们要折向35方向。”

顾鲲一挥手:“那还犹豫什么?操舵转向!”

一行人神色复杂地执行命令,顾鲲强忍着逐渐变强的疼痛,扛过了难熬的两个半小时,终于看到了海平线上出现了两个属于华夏的美丽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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