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恺依旧坐在绿蛮儿所乘车驾辕头,进得城楼放眼四顾,但见一条长街很是热闹。
这里是澜沧城南大街,两三里的街道上店铺林立,各色人等来往不绝。其中赶场的山民居多,衣着朴素,神情中透着质朴,偶有气宇轩昂的武者步行,亦见凶神恶煞的横练刀客横闯,总体秩序还算不错,没有遇上打斗凶闹事儿。
穿过南大街,便望见了一座高耸的银灰色石堡,那是澜沧郡府衙所在。
文衫男子并没有将绿蛮儿一行迎进郡府城堡的意思,离高墙百米远就停了下来,指了指街道侧边一家小院,说道:“郡守大人公务繁忙,而三公子游学未归。此荒废院落属郡府家产,尔等且在此地落脚,随时等候召见。”
这般说着,他又扔过来一块银质令牌,并教训起来:“此为澜沧郡府衙二等客卿铭牌,持之在城内畅通无碍。西荒土著未受教化,进入天朝城池得收敛一些,切不可寻衅滋事,持强斗狠,否则律令无情,便是三公子也救人不得。”
男子说完,扬长而去,只气得龙且钢牙直咬,愤愤不语。镳老亦是无奈摇头,指了指那空门小院,叹道:“进去吧,先安顿下来,静候佳音。”
院内不大,一排矮房子破败不堪,院中杂草丛生,长着几株歪把老树,还算青枝绿叶。
绿蛮儿下了马车,此刻脸上遮上了一抹薄纱,只露出一双黛眸在外,眼见如此环境,神色不免悲切。
小翠扶着自家小姐,气嘟嘟的嚷着:“呸这里是人住的地方吗?难道澜沧郡三公子在家中地位低下,又或者对迎娶我家公主不中意?”
“休得胡言!”
蛮镳长老黑着脸呵斥了一声:“为飞蛮部存亡,受点委屈算什么?院落虽然破败,总强于一路风餐露宿,而且不用担心野狼部沿途袭击了。”
倾刻,两个车夫将院里清理打扫了一番,安置好车驾马厩,小小院落终于有了一些看相,虽是简陋,却还算干爽安静。
张正恺站在院里,脸色平淡无波,按照镳老的吩咐,挑了最外间的矮房作自己居所,就此安顿下来。少顷,独臂汉子龙且亲自送来草席褥子等物,言语中颇为巴结奉承,倒让张正恺心上有些过意不去了。
山城的夜空,星星点点
飞蛮部幸存的六人,倒无多大的尊卑之分,依照本族习俗围着火堆品尝着自带的马奶酒,以烧烤羊腿作为晚餐。
张正恺作为部族一员被蛮镳请来用餐,再无当初相遇时的那种尴尬,小翠儿吃了少年递过来的香喷喷虎肉烧烤,当然再也不嫌某人腌臜了。
餐毕回到矮房,张正恺看见屋角点燃了驱赶蚊虫艾草,轻轻袅袅。这是绿蛮小姐刻意指派小翠对张公子的照拂,虽用不着这些,他的心里还是暖暖的。
夜深人静,张正恺尚无睡意,走到院中见左右无人,便悄声无迹走起了古怪的“步罡十二式”,连日来乘车赶路,让他暂时停止了“禹步罡斗诀”修炼,心头着急呢!
走完千组“步罡”已是半夜,当然不能挥拳舞斧闹出巨大声响,遗憾着回到矮房内,盘膝坐于床褥,取出所存不多的“凝血丸”吞了一枚,默念口诀驱动血脉热流,运行一个周天化解药力。而后拿出一块“冰晶石”捧在鼻下,吞吐调息片刻,迷迷糊糊中竟自睡去了。
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这是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后,张正恺终于拥有了一张床铺。
他很累,很倦,很深沉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他回到了华夏故土,回到了曾经生养自己的家,爹的模样很模糊,笑容很慈祥……娘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还有轻轻吟唱的歌谣
睡梦中的少年,竟然露出了笑容,眼角却是一片湿润。
这是家的感觉啊,让人怎么忍得醒来!
曙光初现,晨霭淡淡。
街面上传来熙攘喧闹之声,僻静的山城小院也苏醒过来,屋后马厩传来山地角马的嘶叫……
“大梦方初醒,恍惚四十年,平生何人知,萧萧班马鸣。”
安逸的日子,张正恺终于恢复了前世的随性,吟着刚刚胡掐的一首歪诗,走出矮房,踱步于小院树下。
不得不承认,恺子哥前世也是一枚小文清,偶尔来段四言八句,称得上不俗了!“哎哟喂小哥儿竟然会吟诗作对,好有文采呦!”
小翠儿一惊一诧的叫着,出得了住房递给张正恺一卷烙饼,又有肉脯、干果之物,顺便还抛来一个媚眼,却似无由哀怨。
少年接过烙饼,也懒得理会小丫头内心的小九九,一阵风卷残云,算是吃了早饭。
未几,蛮镳亦走出门来,吩咐老成的车夫诸原上街采买一应生活物资,却是限制龙且等人出门,以免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澜沧郡城内,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张正恺闲来无事,便向蛮镳讨要银质令牌,打算在城池街面逛上一圈,增长些见识。
飞蛮族长老对他却是不好限令,拿出银令又交待了一句:“天朝郡府藏龙卧虎,公子虽然身手不凡,也须多加小心,不可惹祸上身。”
张正恺拿着银令,笑而不答,径自出得院门行去。
南大街是一路行来之处,街面上武士罕见而穷苦山民居多,少年没啥兴趣,绕着高高耸立的银灰色城堡,观看了一番,转身东行,走进澜沧郡东线大街上。
东大街,才是澜沧城最为繁华所在。
街口第一家,粉色小楼高挂着“金兰苑”红字牌匾,门前站着几个香喷喷的明艳女子,高耸的胸脯露出雪白半球,嘻嘻笑笑朝着过往行人招手呼唤。
张正恺路过粉色小楼门口,亦被女子唤了几声,心知这可招惹不起,低头没敢搭讪,径自朝大街里端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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