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纠葛难言付甜甜全然不知,只觉终于弄完了这事,江听玄也不用再记着了。 心中轻松,她便道“我想去拜访掌教夫人,神子要同我一起吗”
作为这个世界上难得让她感到亲切和熟悉的一位长辈,伏天临的身份不太适合常去探望,付甜甜倒是无妨。
听她提起掌教夫人,神子脸上的沉色稍稍收敛了些,他点点头,勉强露出些温和,道“好。”
于是付甜甜就和他一起再次前往宗门禁地中掌教夫人的院子。
他们到时,正巧碰见了掌教。
掌教面容有些不虞之色,眉眼却比往常温和了许多,正在同掌教夫人说着些什么。
付甜甜听了一耳朵,只依稀听到什么混账、不是好东西、过分、挖墙脚之类的话。
虽然有几个词不太了解,但前几个词无疑是在形容伏天临,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见到江听玄和她走来,掌教面色一肃,旋即不知想到什么,又放缓和了些,只淡淡道“来了”
这态度让付甜甜感到诧异。
掌教什么时候见到她竟会这么平静了还是说因为想撮合她与江听玄,所以对她和伏天临区别对待
内心腹诽,付甜甜也未表现在明面上,只礼貌地向两位长辈行了礼,一片温和之态。
见掌教面色有些紧绷地看着她,付甜甜弯唇一笑,语调柔和道“掌教大人,不知秋长老何时归来我还未向他道谢,感谢他的指点之恩。”
掌教目光微顿,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某件事,他咳了一声,将视线挪向别处,才淡漠道“秋长老近日繁忙,暂时不会来天极宗。”
况且最近天极宗和幻天门的关系有些紧张,秋长老作为幻天门长老,虽是天极掌教的朋友,却也不得不敏感,此时恐怕正在想办法调和两宗关系。
付甜甜若有所思地点头,又十分不避讳“是因为仙门大典吗”
作为伏天临的小女友,她显然知道地很清楚。
天极掌教也未瞒她,微微点头,道“不错,不过黎雪妃那女人向来精明,虽然跋扈,却也理得清,头脑更是精明,她不会做什么错误的决定,反而是其他三宗。”
说到这里他看向江听玄“你平日里外出历练时要注意,也嘱咐麾下弟子注意,谨防有人跟随,虽同为仙门,可若能悄无声息将你格杀在秘境中又不显踪迹,别人也不会放过这机会。”
甚至不止那三宗,旁的宗门有没有这心思都很难说,哪怕是同天极宗交好的宗门。
人的想法是很复杂的,虽然交好,到底也不是一家,总有些人不想看见你崛起,这在修界再正常不过。
江听玄面色浅淡地点头,但只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询问“甜甜,伏天师弟去了哪里历练”
伏天临出去散心,而散心这种词对于修者而言基本上就等于历练。
他不可能真的只是出去走一走,在战斗中消除各种不好的心情也是一个好办法。
原本他没有多想,但刚刚掌教提起这件事,他才一瞬心念起,想起伏天师弟独自外出历练了。
付甜甜愣了一下,旋即迟疑道“我也不知道,首席并未告诉我。”
江听玄眉间微皱,“那你给他发个传讯,提醒他注意危险。”
“好。”
这次付甜甜答应得毫不犹豫,但很快她又说“不过首席应该不会回我。”
至于原因,他们两都知道,这种心情复杂的时候,确实不太想回复别人,特别是当事人。
江听玄眉间褶皱更深了,可他实在没什么立场和脸面去多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伏天师弟时该如何面对,沉默半响,也只能低沉道“好。”
付甜甜便走到旁边,装模作样地给伏天临发了提醒的传讯,这才回到桌边重新坐下。
见他们两方才神色有异,掌教目光在他们之间打量了一会儿,突然冷不丁道“你们有事瞒着本座”
神子表情微怔,立刻回答“没有。”
那件事,该让它埋藏心底,不该示于人前,否则对伏天师弟是一种更重的伤害。
付甜甜倒是没有他那么紧张,她什么也没说,只隐晦地用一种厉害的目光注视掌教,仿佛在赞叹他慧眼明察。
掌教瞥了她一眼,心下有了底,他指尖在石桌上敲了敲,道“本座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作为长辈,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和你娘”
他一副笃定了江听玄有事瞒着他的模样,让神子面色微紧,神色肃穆。
可他什么也没说。
反倒是付甜甜看了他一眼,斟酌着道“只是一些神子与我还有首席之间的小私事,掌教不必过于在乎。”
“小私事”
天极掌教见神子不开口,便将视线全然投注她身上,他面色微有严肃“神子之事事关宗门,事无巨细,没有小事,你说与本座听。”
“父亲”
江听玄皱着眉头打断了他的问询。
天极掌教却做出一副十分泰然的模样,淡淡道“有何事非要瞒着瞒着我便也算了,难道你母亲也不能知道”
江听玄和掌教夫人的关系亲近许多,天极掌教这么说,他便陷入了沉默,没有再开口,但也没有说出来。
付甜甜看了他一眼,她咬着唇角想了想,低声同他商量“要不我问问首席,倘若他也答应,便告诉掌教和夫人也无妨,本也不是什么太过隐秘的事。”
她当真是真么想的。
就算告诉掌教和掌教夫人她和江听玄又睡了又怎么样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况且付甜甜做的事和伏天临又没关系,掌教和夫人也不可能去大肆宣扬。
总之这件事在她心中和在江听玄心中的重量完全不同。
可听到她这么说,江听玄的反应却很强烈,他立刻阻止“不可。”
他已伤伏天师弟颇深,怎可再问这等令人难以启齿的事岂不是在伤口上撒盐这样残忍的事,倘若真做出,只会令他更难以面对伏天师弟。
见他不愿,到底涉及两个人的**,付甜甜只好朝掌教和掌教夫人无奈一笑,便没再说什么了。
天极掌教却有些不甘心。
他盯着付甜甜,私下传音“你偷偷告诉本座,本座给你一件重宝。”
付甜甜心下微诧。
可以啊,掌教现在还学会贿赂别人了一件重宝,真有些心动。
可付甜甜转念一想,觉得以付甜甜的身份这等重宝只怕也没什么机会用,而且到底无法枉顾死对头的想法,思虑片刻,她还是笑着微微摇头,表示拒绝。
天极掌教不死心,继续传音“本座不会告诉神子,只说与夫人听。”
他一门心思就想挖儿子的秘密。
付甜甜有些无奈,但依然摇头。
许是她的动作引起了旁边江听玄的注意,他很快便看了过来,且一瞬明白了怎么回事。
“掌教。”
他的声音染上了几分冷意。
天极掌教面色一怔,有些悻悻收回了看着付甜甜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般指着旁边的花卉同自己的夫人道“这花不错。”
掌教夫人温和一笑,言语柔和“这还是那孩子送的。”
天极掌教反应过来,定睛一看,他指的正是一簇绚丽流光的花卉,花朵十分美丽,视之让人尤处仙境。
他面色微僵,迅速把手指挪开,轻哼道“那混账东西讨好人倒确实有一套。”
不然怎么勾搭上仙灵宗掌教的
可他话音刚落,对面的神子便道“掌教对师弟的偏见太大了。”
他也知道这花是伏天临送的。
一个晚辈从仙灵宗掌教手中讨东西自是不易,但因着听闻掌教夫人爱花,他便去做了,可见他私下里其实是个很体贴细腻的人,这样的人掌教却总是责骂他,怎能不是偏见所致
天极掌教面上郁色一起,当即就要和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好好争论一番,却被自己夫人拉了拉袖摆,掌教夫人笑道“好了,你啊,总是和孩子计较,我瞧着这几个孩子都是好的。”
“哪里好了”
自己夫人说话,虽心中不愉,掌教到底语气缓和了几分,却还是辩驳道“那小子心机深沉,你没见过他,不知他是个什么油滑的人物,他分明就窥视玄儿的位置,却还装得一副兄友弟恭模样。”
可还不等他说第二句,江听玄便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高位自然是有能者居之,若是师弟真能败我,又有治宗的能力,他平日里待师弟师妹都很好,也没什么不可。”
“你听听”
天极掌教也顾不得付甜甜还在这儿,他恨铁不成钢“混账东西,你都被人忽悠瘸了,什么有能者居之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是你该说的话吗天极宗乃我们江氏先祖所创立,你是年轻一代最有天赋的弟子,难道还要将祖宗基业拱手相让”
可江听玄却毫不所动,他声音依然平静“从前是江氏先祖所创立,可无数年来,吸纳弟子,江氏子弟已是少数,门中更多是自小便加入宗门的外姓弟子,就算是长老高层之中也是如此,天极宗如今的盛况,早已不是江氏一脉之功,既如此有能者居之,若是江氏弟子能堪大任,自然可以继承天极宗掌教之位,若不能,为何不能让贤”
他目光十分认真,没有半点退缩,看着天极掌教,一字一句都尤为郑重“我并未说要将掌教之位让于伏天师弟,我若赢,自然我继位,他若赢,他继位,有何不可难道非要拘泥于一脉之功”
“有何不可自然不可”
天极掌教刷地一下站起,面上怒色已不可调和。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非一脉之功若没有我江氏,就没有如今的天极宗,寻常弟子本座可有打压过便是位至大长老、太上长老也无不可,宗门从来都是有能者居之,但掌教之位乃鼎定乾坤若易位,你让江氏嫡系一脉如何自处你让那些为宗门横扫荆棘的先辈如何自处江听玄,你若不是我儿子,我现在就将你镇压到禁地中,永世不得出来”
神子面色沉寂,默然无语。
气氛陷入了冰点。
付甜甜微微抿唇,有些唏嘘。
其实她觉得天极掌教和死冰块说得都有道理。
从行事的角度来看,掌教确实没有怎么打压非嫡系一脉,勉强也算得上一视同仁,有些东西本就是人家先祖遗留,优先给江氏嫡系也无可厚非,至于掌教之位,自家的基业自己继承没什么好说,便是不止江家之功,可说到底,天极宗也是江氏先祖创立。
而江听玄的想法则很简单。
一切但凭本事。
他亦有天骄的自信。
江氏积累多年,根本不是一任掌教就能抹杀或者打压,无论谁继位,依然是宗门中最强大的一脉,若是不满,或者觉得愤慨,下一任再争夺便好,有能者居之,底下弟子更加发愤图强,对宗门也是好事。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伏天临,从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事无巨细,他相信伏天临至少不是那等背信弃义、阴狠毒辣的小人。
就算他当上掌教,对待江氏族人和其他弟子亦会一视同仁,既如此,和他争夺又能如何
赢者,胜任之。
这对天极宗反而是一件好事。
他和掌教争吵,只能说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两个人对待伏天临的认识不同。
这也是伏天临未来想当上掌教的最大阻碍。
要么强到无人可敌,以武力镇压所有人,踏上掌教之位。要么以理服人,能让天极宗大部分人、包括江氏一脉臣服,他才能登上掌教之位。
以伏天临的性格来说,他自然倾向于第一个,但继承掌教之位后不是万事大吉,还要治理宗门,还要承担起宗门的重任,他也不希望然后弟子长老听从只是因为他无人可敌,如此一来,宗门会逐渐分崩离析。
况且要到无人能敌还太远,天下强者何其多便是天极宗内也不知还有多少闭关的太上长老,掌教一任几百年,可至强者寿元却不止这些。
因此,除非对江氏赶尽杀绝,否则说服他们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对此付甜甜也有一个比较好的解决方式,就摆在眼前。
比如,当真拜入掌教门下。
掌教的亲儿子还是干儿子登上掌教之位,比掌教的亲儿子和死对头谁登上掌教之位要容易太多。
毕竟掌教的干儿子怎么说也算掌教的儿子,如果还和他的亲儿子关系莫逆就更好了。
修为要精进,可别的地方也需纵横谋划,如此步步皆稳,才能成就大业。
只这么一瞬,付甜甜脑海里已经思量了许多。
她眸光微深,很快调整表情,使自己的笑容更柔和。
在一片冷凝的气氛中,她缓和道“其实掌教不必太过担忧,首席常常和我说,掌教待他如亲子,虽然面上训斥,可总是嘴硬心软,多有维护,他对您也十分尊敬。我和首席自小便没有父母,也没有什么亲人,若能拜入掌教和夫人膝下,便是万幸之极。”
天极掌教原本怒火满盈的眸光骤然变得诡异起来。
他扫了眼付甜甜柔和真诚的面容,眉头皱起,似乎在打量她又在耍什么花招,半响才冷声道“本座可没有这样的儿子。”
付甜甜也不在意他的冷漠,只道“自然,掌教乃至强者,我等高攀不起,但在我和首席的心中,确实如此看待掌教。首席他面子薄,有些话不好说,但我却不想隐瞒,神子、掌教、和掌教夫人,在我们看来,便如亲身父母、兄长一般。之前听说夫人爱花,首席去求了好久,那位掌教都有些不耐烦了,可首席却很开心,他说虽未见过夫人,但听我描叙,也知道夫人定是温柔至极的一个人,想着改日拜访。”
话说至此,付甜甜看见掌教夫人露出一抹柔和笑容,朝她微微点头。
天极掌教依然皱着眉头,不过脸上的郁气已消了大半,他的表情看上去有种说不出违和感,似乎不相信那混账东西私底下会这么说,可见付甜甜说得若有其事的样子,他眉眼微压,到底还是问了句“当真”
所谓伸手不打笑面容,便是如掌教这般强者,也会对人的赞美有所触动,特别那人还是平日里常常气得他怒火盈天、有些无可奈何的弟子。
不过他到底对伏天临积怨已深,不等付甜甜回答,便又冷哼了一句,道“混账东西,想得倒好,本座的儿子是谁都能当的吗”
“是。”
付甜甜洒然一笑,看着他脸上一片冷色,却温柔笑道“所以,其实我和首席都不愿掌教和神子为我们的事争吵,免得伤了和气,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相守相互,是最好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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